那段時間,這位女子異常頻繁的出現,並總是在那名嬰孩——丑丑身旁打轉,似乎是為了補償母愛。有一天,離開時,她給了我一筆錢……
收音機裡傳來一首黃鶯鶯的舊日歌曲,讓我憶起了一件往事:多年前我在實習服務的孤兒院,遇見了一個名叫丑丑的小男孩……
丑丑很小的時候便被遺棄在熙來攘往的火車站口,當他被送來時,全身瘦小發黑,院裡的女孩說他好醜,叫他「丑丑」好了!
她拿出一筆錢
交代多看顧他
這裡是個大家庭,每個人初來乍到都會被取上一個小名,代表歸屬的身分,有時是以外形、年齡或愛吃的食物來命名,那位靦腆的疤臉大女孩叫做「花子」,那位門牙脫落的喊他「漏門」,還有腿骨萎縮的「幼隻」、皮膚老是紅腫的「紅記」,每個名字的背後都是一段故事。
一個月後,有個女人時常到院裡來,實際年歲應該不大,剛大學畢業的模樣,說要參觀一下院所,也許可以捐些日常用品或金錢。
當時沒什麼特別感覺,這裡經常會有善心人士出現,提供些衣食援助,也有些不孕夫妻會到此來看看孩子,打算領養回去。
那段時間,這位女子異常頻繁的出現,並總是在那名嬰孩——丑丑身旁打轉,似乎是為了補償母愛。有一天離開時,她給了我一筆錢,交代說:「可以多看顧那名幼兒嗎?他那麼幼小,令人不捨!」
這麼喜歡丑丑
為何不再來了
我笑答:「小姐那麼喜歡這個孩子,看妳常來看他,也許是有緣分,何不試著申請看看,領回去扶養?」她滿臉愁容,透露出她內心的痛苦。
此後,六年過去,都沒再見她出現。
我心裡納悶不已,既然喜歡這名孩子,為何不再來了呢?
往後的時光,小男孩漸漸長大,皮膚呈黑麥色,古靈精怪,常給院裡帶來歡樂,果然是個「黑丑」!
在他來到院所將滿七年的前一天,入夜後我們忙著準備生日蛋糕與雞蛋布丁燒,打算一早給他一個驚喜。
突然,門外有微弱的敲門聲,我去應門,是一名女子,仔細一看,是她,我永遠忘不了那雙既憂戚又盼望的眼睛。
她說,由於經濟因素,所以很少再來,這幾年她賺了些錢,打算拿來給這名小孩當教育基金。我告訴她,她關心的這名男孩長得極健康,明天便是他的生日,留下來一同慶祝好嗎?
愛人遠走無音訊
她曾徘徊鬼門關
她的神色閃過喜悅,隨即便壓抑下一股熱望。將一個厚實的信封遞給我之後,說:「不了,我回頭還有事。」
心中隱忍許久的疑問脫口而出:「小姐,妳為什麼這麼關心這個孩子,難道……」
一陣靜默之後,「我,我……」歉疚的淚撲簌而落。
「我曾愛過一個男孩……」這是她最後告訴我的故事。男孩的父親了無音訊,她一度踏上生死鬼門,不知多少顆藥入腸的恍惚夢境,有雙小手不停向她揮著,讓她歸返。
是的,她從前愛過的一名男孩,已經遠走;她現今愛著的一名男孩,她將為他停留。
在她領走孩子之後,如今,已經過了十多年,我也調離了原服務機構。
我們也許不再相見,也許在某個公園、街口錯身。那對母子就如同社會的小縮影,每一段過去,也許傷痛,卻都教我們鼓起勇氣向前,不輕言放棄。
那一群「丑丑」們,每個名字裡都暗藏生命的祕密,當我想起其中一個,那個窗口便向我展示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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