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篇創作在起飛時,必要的關鍵力量——記憶、遺忘、離開、回到……
台積電文教基金會.興國高中.聯合副刊/主辦
時間:2009年4月17日 地點:台南縣興國高中
蘇偉貞在2006年出版的《時光隊伍:流浪者張德模——以你的名字紀念你》,拿下當年度《聯合報•讀書人》年度最佳書獎文學類、《中時•開卷》年度十大好書中文創作類等獎項。2004年,蘇偉貞與丈夫張德模生死兩隔,在《時光隊伍》一書裡,她一字一句的描摹著記憶,以紀實的文字書寫丈夫辭世前的景況,藉此療傷,試圖將她對逝者念念不忘的一切留下……
念茲在茲的才是最該寫的
蘇偉貞說:「《時光隊伍》是一本哀悼死亡的書、一個關於離開的故事,是在傷心之餘的終極小說,記錄著先生過世的記憶……」而這場關於她小說時光的演講,她以此書為開場,討論一篇創作在起飛時,必要的關鍵力量——記憶、遺忘、離開、回到。
「記憶與遺忘是離開與回到的變形。」蘇偉貞提到許多小說都是從這些主題出發,或以它們為核心,馬奎斯的《百年孤寂》便是圍繞著記憶和遺忘,並以奇幻的場景把人們的想像力催化到極致,而且在馬奎斯創作的世界裡,人與人的關係還可以重新建構。「馬奎斯說過,容易遺忘的事就不值得寫下來。換言之,念茲在茲的才是最該寫的。」所以,蘇偉貞寫下了《時光隊伍》;而在蘇偉貞看來,華文小說中最經典的作品之一——白先勇的《台北人》,書中所載的那群歷經戰亂、從大陸跨海來台的人,儼然構成民國史中的一段,更可說是再不寫下就要隨時間之流過去的人與事。
從畫面裡尋找自己的故事
這幾年,離開台南多年的蘇偉貞,回到她成長的家鄉,她說:「對我來說,我的人生故事一條馬路就說完了。」當年在成功大學對面的醫院出生的她,如今又回到那條路上的成大教書;而她人生的閱讀與寫作,更是來自於1960年代初父親在台南鄉下開的「日日新」租書店。那家奇特的小書店,讓蘇偉貞成為「租書店的女兒」。小學之前的她,只能捧著漫畫看圖片,而她總是在每一個片段的畫面裡,尋找自己想要的故事,那算是她創作的最早起源。
等上了國小,認得的字多了,她便以驚人的速度閱讀每本剛進店裡的言情小說,好在聰明的她看多了,便瞧出這些小說都有套基本公式:氣質女與富家女的兩個死黨,高大英俊的插班生男主角加入,演變成三角戀情……在一開始就倒出連續劇灑狗血般的情節,永遠是才起頭就猜得出結局的故事。當時,天天泡在俊男美女愛情故事裡的她,從來不知道有嚴肅文學的存在。直到小學六年級的某一天,在書架上翻出最接近文學的言情小說——郭良蕙的《遙遠的路》,她才知道原來小說不全是高來高去、在現實中找不到對照組的故事,小說情節居然也可以和真實人生吻合。一路跌跌撞撞胡亂閱讀的她,於是開始思索:其他人都看什麼小說?
丟掉軟趴趴的言情小說
當她考進台南德光女中之後,學校有圖書館,「其他人都看什麼小說」的答案浮現了:學校的書架上有張愛玲、張秀亞、郭良蕙、司馬中原、朱西甯、白先勇……站在創作人生的另一列書架前面,她像是一個因為吃膩了言情小說的單一口味而餓了很久的人,終於能嘗到純文學那充滿生命情境的滋味。朱西甯〈鐵漿〉裡孟昭有雙手捧起鮮紅鐵漿往嘴裡灌的描述,帶給她極大的震撼,蘇偉貞認為那是近代史上最為殘忍的一幕,此後,她決定把軟趴趴的言情小說給丟了。
上了高中,蘇偉貞就讀家齊女中,1970年代初,剛回國的林懷民巡迴到台南演講現代舞,學生把會場擠爆,蘇偉貞雙手緊抱著林懷民的著作《變形虹》拚命往台前擠,林懷民以文學的語言敘述著自己的舞蹈生涯,還示範舞蹈動作。站在林懷民這樣的一個作家面前,蘇偉貞發現文藝原來有這麼多面向,原來一個人可以既會舞蹈又會寫作。走出會場的蘇偉貞看著台南的天空,想起林懷民寫的句子:「做一片流浪的雲」,心裡冒出這樣的聲音:「如果,我也能寫小說呢?」
沒有一種閱讀是浪費的
很幸運的,蘇偉貞寫了第一篇小說就刊登在聯副;1980年蘇偉貞的第二篇小說《紅顏已老》拿下《聯合報》中篇小說獎,獲得十二萬獎金,而當時她一個月的薪水才四千元,她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不一樣的階段。有人評論她的作品:「挪用菁英小說形式探索言情小說的新可能。」她明白自己是受到通俗小說的啟蒙才能走到這一步,父親則說:「沒想到開了一家小租書店有這麼大的影響!」
「沒有一種閱讀是浪費的。」蘇偉貞以自身的經驗為例,鼓勵學生們閱讀書籍、閱讀別人的故事。最後,更以芥川龍之介的一句話「人生不如一行波特萊爾」做結。「一個偉大詩人寫的一行詩,很可能比我們的人生加起來還繁複、還重要。」她期盼未來繼續在閱讀與創作的旅程中,和大家一起向前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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